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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Leo】旧好(十一)

*凌不疑×容齐。权势滔天将军×心思深重帝王。

*重生,古风,强强。

*依托星汉灿烂原作背景,但为了剧情推进,修改与调整了部分设定。所以请不必用原作的细节套用本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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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.


靖安十八年冬,太后睡不太醒了。太医诊断过后,说,大概就这几日了。


生老病死,人之常态。早年文帝戾帝一众各州藩王群雄逐鹿,战乱频繁。就连文帝本人与大长公主也险些冻死在深山老林中,幸得霍翀将军相救,才死里逃生。至于太后本人,战乱之时隐姓埋名,熬过了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,侥幸未受太多苦楚,后被文帝接入宫内,好吃好喝奉着,将要寿终正寝,也不觉有什么遗憾。


若说真有什么放不下的,怕就是宣后了。


当年文帝根基浅,与一众兄弟较量,没什么底牌。太后便硬逼着他与家大业大的宣家联了姻,以皇后之位换宣家的鼎力相助,而与文帝自幼青梅竹马的越妃,本也是性格直爽的姑娘,不得不退后妥协。


定了天下之后,无需再拉拢宣家,文帝与皇后之间相敬如宾,柔情虽有,比之越妃却无亲昵。皇后也知晓自己是个外来插足之人,行事处处让着越妃,也不曾妒忌争抢什么。


期间诸多牵扯,本不是一人就能衡量出个是非所以然的。


只是照太后瞧来,宣后多少还是受了许多委屈。


于是在弥留之际,与身边亲人小辈聊上最后几句的情况下,太后第一个要见的,不是文帝,而是宣皇后。



容齐就在太后寝宫外的院落中候着。身边是几位皇兄皇姐,再往前是文帝与越妃。


宣后被太后身边的宫女请进了寝屋内,模模糊糊地透过亮着的窗户瞧出温婉的剪影。年迈的声音被厚实的门帘挡住,模糊不清,只能听到细碎的不成语句的呢喃。也不知说了些什么,待到宣后出来时,眼眶泛红,显然是哭过。


继而是文帝、越妃、太子……依次入太后寝宫,说是侍奉尽孝,其实与道别也别无两样。


今天下了薄雪。


柳絮般的雪自昏暗的天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,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浮雪,踩上去便会洇出鞋印与雪下乌青的石板。太后院中的那棵树因寒冷而褪了叶子,只余光秃秃的树干狰狞杂乱地伸向天空。树梢上挂上了一层白,有几颗苟延残喘的枯黄叶片在雪中颤抖。


寒风呼啸而来,在傍晚更是钻心透骨。容齐将披风的领口拢得紧了些,低眉垂眼,思绪却随这漫天的雪花一般,飘到了远处。



昨日他收到了消息,凌不疑已到南阳。不知是事情忙完,还是也听闻了太后身体不爽利一事,今日便要抵达都城回京了。


这一年多的时间,二人并无直接通过什么信件。虽说先前拨过来的护卫里有凌不疑的人,但一则,宫内都城人多眼杂。二则,容齐也实在不知要给凌不疑写些什么为好。


谈政事安排显得生疏,谈衣食寒暖又显得刻意。墨笔握在指尖,思来想去,最终还是放回了墨砚旁。


反倒是徐岷徐右监,借由廷尉的方便以权谋私,常常与凌不疑去信。某日被容齐瞧见,便谈起此事。徐岷也没多想,只当是五殿下抹不开面子的缘故,大手一挥,说,这有何难。


此后便总是会在给凌不疑的信中谈一谈容齐。


在此之前,凌不疑一般懒得回这种辞藻华丽毫无意义的赞美之词。自徐岷开始在信中谈起容齐之后……这下可好,次次有信必回。


徐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,但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,沾了容齐的光,拿了自己钦佩已久的凌将军的信,徐岷心中颇为感激,也会时常将凌不疑的回信带给容齐看。



世间许多事物都可以传情达意,比如红豆,比如归雁,比如满月,比如美酒。而文字恰恰是其中最有力量的一类。


字可见人。


凌不疑的笔锋锐利,勾连撇捺,能从其中瞧出遮掩不住的杀伐之气。偏偏写最后这一句话时,移笔和缓,就连收笔也圆润了许多,墨汁更是将纸面洇透,像是在书写时停顿许久:


【劳徐右监转告,望五殿下珍重身体,一切安心。】


……


太后身边的宫侍为哭得哽咽的五公主掀开门帘,跟在人身后出了门,行了一礼,请五殿下入寝宫。


永恩瞧出了容齐在发呆,手中撑着的伞换到了另一只手,藉由动作微微碰了碰容齐的小臂。容齐回过神,不露声色地瞥了永恩一眼,微微颔首,起步去见这位年长将逝的皇祖母。


寝宫没有点多少灯,只烘了暖炉,床榻不远处的桌案上用灯笼罩着一盏烛光。屋内依旧燃着香,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浓郁些。上了年纪的贵女命妇,大抵都会这么做,燃香不再是为了彰显贵气,而是为了遮一遮身上那股暮霭沉沉的老人气。


床榻的青金帷幔没有放下,而是撩到了一旁的银制挂钩上。太后一身中衣半躺半坐在床头闭目养神,身后垫着两个高枕,厚实的被褥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上,只单是瞧着,就会觉得有些沉闷。


容齐不适地皱了皱眉,放缓了呼吸,走到三步远的位置,还未俯身行礼,就听得床榻之上的老妇人开了口,嘶哑着声音,道:“过来坐。”


容齐敛眸,依言走近,侧首坐到了床榻的边沿处。


太后睁开双目,即使是寝宫内那唯一一盏灯光也会让她觉得眉心发痛,她眯了眯眼,聚拢视线,努力打量着面前这位行五的皇孙。


分明也不过一年,于长辈来说是老之将至,于小辈而言却是年少长成。与太后在宫宴第一次见到时相比,如今的容齐脸侧已然褪去了稍显稚嫩的圆润,眉目贵雅,身型也抽长了许多,哪怕坐在床榻边,太后也需得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。


当初那般略带病态的清瘦已经全然消失不见,不知是在廷尉谋事奔波,康健了许多的缘故,还是配了凌不疑的玉佩,祛了邪祟的缘故。单只一瞧,就令人心生好感。


但好感之余,却会因着这通身贵气的缘故,隐隐觉得疏离。


而更令太后在意的,是容齐的神态。——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难过与愁虑,目光却清明得犹如一潭净水,隐含怜悯之色,并无哀恸。


旁人瞧见这般目光,大抵都会觉得不孝不敬。太后却突然笑了,眼尾的皱纹挤在了一起。不见生怒,像是某种慨叹:“容齐,你到底想做什么呢?”


她直呼了容齐的名字。


容齐偏了偏头,替太后将身侧的棉被掖了掖,温声回道:“皇祖母这是何意?”


“我不问你是如何让子晟给你举荐官职的,我只问你,廷尉辅右监是小差事,原本做个三四月就能往户部擢升,你却一做就是一年……”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,没有长辈对孙辈的教导与指点,反倒聊起了政事。太后的目光在容齐的脸上移动,似乎要瞧出他的所思所想,“是要随你二皇兄,每日吃喝玩乐,当个闲人不成?”


容齐回道:“当个闲人不好吗?”


太后又笑了一声,“你要当真想当个闲人,我也不会问你这么一嘴。” 她望着容齐,目光因为凹陷下去的眼窝而显得格外幽深锐利,那是见惯大风大浪、对一切都洞若观火的神态,“你可知,去年徐太卜得宫内通传给你看病之后,私下与我说了什么?”


未等容齐回复,太后便继续开了口,“——蛟龙得水,万载千秋。”


容齐心头一跳。


他那日见徐太卜的神态异样,只猜测对方是察觉了自己魂魄重生,却不曾想对方却是看出了别的东西。容齐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真龙、否则上一世也不会那般潦草狼狈。但见太后眉目间的那一抹认真,便知晓太后定然是信这个说法的。


……只是这评价太重了。


宫内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有之,但更多的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逐利之辈。但凡透露出去一点风声,他都别想寻一个活法。


“也幸好徐太卜与我是老友,他是个嘴严的,去年让他辞官回了乡,消息也被我捂住了,此后更是要带到皇陵里去。”太后轻轻拍了拍床褥,像是在宽慰。她顿了片刻,缓了缓呼吸,又慢声道:“你这小辈,要做什么,我不想管,也管不了。我同你说最后几句话。”


“有所得必有所失。”


“你父皇不是什么精明强干、善于拉拢人心的人,当初逐鹿中原靠的是与一众亲卫好友拜把子的交情,尤其是对霍翀将军,那是当真去用亲兄长之礼相待。后霍翀将军投桃报李,哪怕孤城无援,也为了这忠义之情,死守了半年,抗住了戾帝二十万大军。”


“少些算计,多些真心。或许更能得偿所愿。”


老妇人体力不支,说了这么一番话,便有些喘不上气。


容齐听出了太后的善意,从一旁的桌案中取过茶盏,为太后斟了一杯热茶,呈递过去, “……齐儿知晓了。”


人之将死其言也善。从前容齐总以为,这位皇祖母与宣后感情颇深,当是太子一派的。如今听这么一席话,竟察觉出了几分提点自己的意味。


思索一瞬,容齐也便清楚了。——这位皇祖母是聪明人,也料定太子受不了这个帝位。而自己若是夺了权,论名分也是归于宣后膝下,若是称帝,不至于待宣后不好。



太后接过茶盏,觑了一眼容齐的神色,饮了两口,将其搁置到了一旁,又摆了摆手,示意话已说完。容齐便起身行了一礼,退出了殿外。


宫侍是服侍太后几十年的老人,甚是会识眼色,方才谈话时得了太后的意,一直在门外候着。如今见殿下走了,将门帘掖好,先是在炉旁将自己身上的寒意祛了,这才小步走到太后身边。


刚走近,便见得太后眉头微皱,似有思虑。宫侍观望了两眼主子的神色,小声揣摩道:“太后与众殿下都教导了一遭,实是劳心伤神。若是五殿下听不懂太后的教诲,那许是还未到时候。”


太后摇了摇头,“非是怕他听不懂。”


老妇人顿了顿,最后一句话被叹息声遮掩了大半,“我是怕这孩子听懂了,却不知如何去做。”


-


雪下得越发大了。


仰头望去,能巨细无遗地感受到雪花砸在脸上的触感。青石板上的积雪已没过脚底,有宫侍在用扫帚和簸箕扫出一条可供行走的路,以免主子滑倒。文帝要守夜,见众人都与太后谈过,念着太后宫内没什么空房,让人陪着挨冻也不是个事儿,挥手便让众人退下。


众人便行礼,依次告退。


容齐走在最末尾,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太后的话还残留在耳侧,搅动着思绪。


真心、算计……这其实代表着两种处事规则。


——将筹码压到旁人那处、期许对方会相扶相助无背叛之心,还是自己主动出击,执掌局势引导旁人行事。


如今皇子之间暗流涌动、自他入了廷尉之后,三皇子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冷淡疏离,想必是将他纳入了潜存威胁的范畴。太子虽然依旧和善,因为三皇子处处针对,如今也不得不打起精神、充实势力,与他也无空闲谈玩耍了。


若是容齐自幼与这几位兄弟一同长大,或许还能在真心与算计这二者之间权衡出一个结果。只是现在再谈起此事,未免有些晚了。



永恩抻着胳膊撑着伞,本要替容齐挡落下的风雪,却眼见得对方总是不自觉走离伞下,便小声道:“太后年岁已大,人总归有这么一日,殿下也莫要太难过了,郁结伤身……”


容齐今日穿得还是有些薄了,风雪吹入领口,激起皮肤的阵阵刺痛。扬州待惯之后,回到这北部的都城,凡是旁人穿的冬衣,他总要再穿厚些才能适应。容齐拢了拢领口,并不接永恩的话,而是问道:“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?”


谈起正事,永恩收敛了神色,往左右前后观望了两眼,压低了声音,“铺子里传来消息,说这几日确实有一个男的寻药,家住京郊怀安村,要莲芜草,一连跑了京内十余家药铺,怕是想找便宜的。”


容齐颔首,简单道:“给他。”


永恩咂了咂舌,不免有些心痛。


莲芜草是西域传来的药,长在雪山石缝儿里的,千金难求。就连五殿下也是因着早年身体不好,陛下怜悯,从国库里拨了两株。至于市坊间的药铺,这莲芜草更是能卖出三千两的高价,几乎相当于某些官员一年的俸禄。


可听殿下如今的语气,竟像是要平白送给那人?


容齐瞧出永恩的不情愿,淡声道:“如今我身体无碍,要这东西束之高阁,留着也是无用,不如拿去给有用的人,也算物得其所。”


永恩见容齐似有不悦,忙垂首应了声是,“那奴才今晚便托人送到药铺去。”


容齐不再多言,将袖子上的浮雪抖了抖,手指微握,往袖中缩了缩。



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。


急促有力,铿锵作响。


宫禁重地,向来不允许策马。就连宫妃皇后,大抵最多也只能乘坐车辇。而能在宫墙内御马而行、而不担心被扣上藐视天恩的罪名……这庙堂江湖上下,也只有一人罢了。


容齐停下了脚步,往道路的侧面走了几步,避开策马的路途,往远处望去。


漫天的雪被寒风卷动,呼啸着打转。层层落下的雪花似纱帐般将远处的景物遮盖,只有一道乌墨剪影骑着马在雪中摇晃,不出片刻,便挣脱了厚雪的缠绕,来到了近前。


是凌不疑。


雪花粘在肩头与发间,为这一抹墨影点缀上几点冰冷的明亮。不知是不是在外奔波久了的缘故,凌不疑比容齐一年前见时又瘦了些许,但通身气势更胜以往,锐利目光仿佛也落了夜雪,晦暗寒凉。


他显然要急着去见太后,一时竟也没有注意到路旁的容齐。待到策马经过容齐几尺,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,掌心攥住缰绳,急急勒了马。黑马嘶鸣一声,调转了马头,往后退了几步,在容齐面前停下。


二人一高一低,对上了视线。


仿佛容齐的存在将凌不疑的魂魄从漫天飘忽不定的冬雪中拽了回来,他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些许,一双鹰目凝视了容齐片刻,继而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,微微皱起了眉。


紧接着,一席沉沉大氅被凌不疑从身上解下,乌蒙蒙地落到容齐身上,将容齐连头带脸地盖住。大氅是狼皮制的,比之宫内的狐绒更加保暖,却也更加厚重。温热气息扑面而来,容齐毫无防备,被这大氅的重量压得后退了一步,待到手忙脚乱将大氅取下,连头发也乱了几缕,零散地垂到了耳侧。


所谓仪表处处皆与礼法挂钩,容齐心中登时涌上了几分恼意。正要开口冷声斥上凌不疑两句,抬目,瞧见对方一身单薄黑衣、刀劈斧凿般立在风雪里,不知冷热似的,容齐张了张口,又无计可施地哑了声。


见容齐接住了自己的大氅,凌不疑像是满意了,笑意自脸上一闪而过,“最近风雪大,殿下当穿得厚实些。”


言罢,冲容齐点了点头,双腿夹紧马腹,“驾”了一声,复又往太后的寝宫策马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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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恩心惊胆战地回过神来,望望容齐怀里的大氅,问:“殿下可要披上?”


见容齐点头,永恩就暂且将伞放到一旁,走上前来,给容齐整理披风的系带,手上忙活着,一边小声嘀咕,“凌将军好意是好意,就是也太莽撞了,且不说这么鲁莽地将大氅丢过来……他都不觉得冷的吗?”


容齐顺了顺大氅的皮毛,回道:“他那是有情饮水饱,自在得很。”


永恩手一抖,险些将系带系出一个死结。


听到了不该听的话,心跳陡然加速,他也不敢再多嘴了,低眉垂眼地将容齐的披风整理好,又将凌不疑的大氅熨帖地搭在容齐肩头,收拢得当。一番忙活过后,终是没忍住,偷偷抬眸,想瞧一瞧主子的脸色。


容齐正半侧着头,安静地望着凌不疑远去的方向。眉尾垂下,眉头微皱,目光聚拢在某个焦点上,分明刚才说了一句足让人瞠目结舌的话,神色间却既无恼怒、也无遮掩,更不像是顽笑。


如果一定要让永恩形容的话……他或许会将之称作考量与忖度。


永恩也不知自己揣摩得准不准。


但他记得上个月,殿下与徐岷徐右监饮酒下棋,徐右监先手占优,棋子压了殿下一着。那时殿下望着陷入僵局的棋盘琢磨下一步时,就是如今这副神色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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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


求小红心小蓝手拜托qwq 以及欢迎讨论剧情和感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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