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凌不疑×容齐。权势滔天将军×心思深重帝王。
*重生,古风,强强。
*依托星汉灿烂原作背景,但为了剧情推进,修改与调整了部分设定。所以请不必用原作的细节套用本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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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.
彼时非此时。当年如何作想,如今再度记起,感慨之余,却有了几分可笑与荒谬。
容齐自哂一声,将欲取茶盏的手换了个方向,为自己倒了杯酒。不知是何物酿的酒,酒水入喉,香醇与烫意在口中化开,初时的甜意散去,蔓延出略显苦涩的清香,甚是贴合容齐的口味。
容齐惬意地眯了眯眼,本要浅尝辄止,被这酒味一勾,想了想,又给自己斟了一杯。
这副景象刚巧落入文帝眼中,宣后生辰宴时,容齐“醉”得呆呆愣愣的模样显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,遂笑道:“齐儿可莫要贪杯!这酒是子晟从边疆带回来的寒潭饮,只有两三坛,还烈得很,小心喝多了回去摸不着殿门!”
只消不是什么要事,文帝常常会这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容齐执着酒杯的手一顿,先是抬目瞧了文帝一眼,余光又瞥见凌不疑也随声望了过来,心中顿感不自在,一时也不知是要喝为好、还是不喝为好。
却是越妃开了口,斜目将文帝轻轻一瞪,声如鸣翠,“酒摆在桌案上不就是让人喝的?陛下若是这么舍不得子晟带来的酒,不如封存起来置在国库里,当个传家宝去!”
玩笑话虽然带着刺,却也尽显二人之间亲昵。文帝哈哈大笑,道了声“是也是也”。太后微微咳了一声,像是喉咙有些不舒服,一旁的宫侍忙为她倒上茶。宣皇后本眼观鼻鼻观心地用着膳,见状,也适时开了口,却不是要对文帝说的,而是面向了凌不疑。
只听她温声道:“说来还有一事,须得知会子晟一声。”
宣后将先前容齐身体不适、太常府要玉佩镇魂诸事详尽说来,言罢,见凌不疑听得眉头微皱,遂叹了口气,语声也带上了几分歉意,“说到底,那玉佩是子晟所有,本宫将其要来,倒有些自行决断了。——改日本宫再寻些好玉,让内务府雕凿个一模一样的出来。”
凌不疑垂目行了一礼,回道:“子晟受陛下与皇后殿下照顾良多,本当舍身回报,这番话实是折煞子晟了。”
他顿了一瞬,又接道:“玉佩是死物,也在战场碎了不少边角,算不得如何珍贵。若能借此护五殿下安康顺遂,也算是物尽其用。子晟并无不愿。”
帝后都颇感宽慰。一时间,氛围更是其乐融融。
容齐将话听在耳中,他并不意外凌不疑这般说辞,抬手抚了抚颈侧的玉佩吊绳,敛下了双眸,又饮了一口酒。
正于此时,却有一人突兀插进话来,道:“狰为瑞兽,可除邪祟,本是好事。只是那方玉佩于战场中见过血,迄今还有血煞融于玉石之内。……虽能镇魂,但血污腌臜,说到底,还是有些不吉利了。”
说话的是四皇子。
他在席间沉默了许久,开口却说了这么一番泼人冷水的话。场面登时冷寂了几分。文帝与宣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,而越妃的神色倏地沉了下去。
三皇子盯着四皇子皱起了眉,他的目光在席间打量了一圈,将众人的面色都收在眼底,慢声开口回道:“四弟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了。玉佩镇魂是太常府的徐太卜亲口说的,太卜钻研此法,一向掐算神机,怎会存害人之心?”
四皇子一惊,忙辩驳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五皇弟毕竟年纪尚小,又是个心善的,若是被这玉佩中的血气骇到……”
这位四皇兄还是太稚嫩了。容齐想。
稚嫩之外,还有几分自作聪明的愚钝。
一则,四皇子与凌不疑在宫内一同长大,有兄弟情义;二则,四皇子的亲兄长三皇子有拉拢凌不疑之心;三则,凌不疑刚拿了军功,正是受天下赞美、文帝欢欣之时。于情于理,纵使四皇子被李太傅的花言巧语怂恿成功,也不应当此刻跳出来针对凌不疑才对。
诚然,将四皇子推给李太傅是容齐刻意为之,但无论如何,若是四皇子行事太过莽撞,打草惊蛇、或是让李太傅弃之而去,也不是容齐乐见的。
容齐将酒杯放下,按住桌面,就要开口。
另一道声音却先行响起。说话人懒洋洋地撑着案桌,语声间有些不通不顺,显然是喝多了酒,大着舌头,“……四、四皇弟这话可错了!”
是二皇子。脸侧喝得红了一片,眼神酒意迷茫之中却带着几分努力转动脑子的倔强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脚下一绊,险些踩到自己的衣角,被身后的宫侍扶住。
容齐将按在桌面上的手重新收回到袖口之内,眉头微皱,心中突然有了几分不妙的预感。
只听这醉鬼胡言乱语道:“今日五皇弟在逸风楼,见、见凌不疑策马归来……赞口不绝!说凌将军骁勇善战、保家卫国,实是我朝幸事!”二皇子显然因为酒意而有些记忆模糊,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自己那两分印象添油加醋,“我看五皇弟对凌不疑喜欢得很,区区玉佩沾了血,五皇弟又怎会惧怕!”
一席话说完,醉鬼对自己的有理有据颇为满意,做出重要总结:“这、这就叫爱屋及乌,便是当真做噩梦了,那也是有情饮水——”
最后一个字被太子尴尬干咳一声打断,他抬手拽着人的袖口,将人重新扯回了坐席上。殿内重归一片寂静。若是忽略某几位的忍笑声,或许还称得上庄重。
文帝笑骂道:“你这混小子,学个词不求甚解就乱用一气,回去给朕好好抄书!”
三皇子帮腔笑道:“有情饮水饱这说辞倒是有趣,也不知策论用不用得上!”
太子打着圆场:“唉唉……二皇弟喝多了酒,还是要谨言慎行……子晟与五皇弟也莫要放在心上……”
一派欢声笑语,倒真合了家宴的最真实的样子。
独剩莫名其妙卷入到顽笑之中的容齐,恼意一阵接一阵地涌上。想来这么些年,从来没有人敢与他开这般玩笑,又是和凌不疑挂钩,容齐颇有些如坐针毡,只想要不然随上一世一样,干干脆脆甩袖离席为好。
可不自在之余,容齐又微微有些在意。终是没忍住,侧首瞧了凌不疑一眼。
这么一瞧,就是一愣。
凌不疑竟然在笑。眉目微微舒展,双眸下视,缠绕在神色间的冷寒与晦暗褪去了几分,一向抿起的薄唇略显放松,在嘴角勾起细小的暗影。
……虽不明显,但确实是在笑没错。
是在笑二皇子醉酒失态?还是笑这一番插科打诨有趣?答案无从得知。但不知为何,瞧着那一抹笑意,容齐竟忽地觉得心头的恼意被奇特地平复了下去,不再似方才那般局促气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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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宴左右也不过那些流程。饮酒吃食,丝竹歌舞,席间穿插着帝后的闲谈问话。
说有趣大抵也只能称得上恭维,长年累月都是这么做派,容齐只觉得乏味。好在今日是凌不疑归家首日,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,帝后体恤,也不欲让他留到夜深,又聊了片刻,待到酒饮尽,便都散了。
有人要走,有人却是不愿。甫一散席,三公主五公主便在殿门口将凌不疑堵住了,像是在好奇询问边疆生活,但一个略显羞涩一个眉目含情,任谁都瞧得出这两个姑娘是什么意思。太子还要领着五公主回宫,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立在一旁,一是等待,二也是怕自己这妹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。
驸马不得有实权,无论是文帝宣后,亦或是太子三皇子,出于种种考虑,都自是不愿看到凌不疑尚公主。
两位公主心底也清楚,只是情之一字扰人,或多或少心中总会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念想。有时也控制不住,想要与心上人再多聊上几句,借以缓解心中爱慕。
容齐从旁侧经过的时候,还能听得到三公主在温声柔语地对凌不疑示好:“我前些日子听闻十一郎要回来了,便绣了个香囊……”
初冬有些寒凉,晚间更是萧瑟。晚风一吹,方饮过酒微微发热的脸侧便感受到了刺一般的触感。永恩将厚实的貂绒外袍抖开,为容齐披上。穿衣的同时,容齐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凌不疑,对方背对着他,脊背挺得笔直,周遭是花红明艳的两位公主。
容齐忽地便觉得有些不舒服。像是方才喝多了酒,浓醇酒气满涨在了胸口,怎么也挥散不去。他敛下双眸,不再去瞧凌不疑那处,只是拢了拢领口,将外袍裹得更严实了些,迈开了脚步。
凌不疑是都内许多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,容齐对此早已知晓。
近则三公主五公主,远则大长公主膝下的裕昌郡主,世家小姐或是平民姑娘,对凌不疑大都存有爱慕的心思。上一世,三公主瞧不过容齐要削凌不疑的俸禄与官职,称病出了宫,在郊外一座宅院中常住,多年不曾回宫;而五公主气得在御书阁内摔了杯盏,指着容齐的鼻子骂他不识好歹。
暗红宫墙一寸寸地从身侧滑过,墨黑天幕高悬。
容齐慢慢走着,时不时有夜风卷动,吹拂过耳侧,卷动埋藏的记忆。
——凌将军戍边许久,军功定天下,便是有滔天的权势,那也是他应得的!陛下如今狡兔死走狗烹,是要寒功臣之心!简直忘恩负义!
御书阁内,五公主鬓发微散,被禁卫执剑扣住,脚下是一滩翻倒的杯盏碎片。她瞪着容齐,神色愤懑,裹挟着几分冰冷的恨意,恨意之下似有别的情绪翻涌,晦暗不明。
她再度开了口。
——你自幼长于宫外,无父母亲缘宠爱;回宫之后与我们冷淡疏离,无兄弟姊妹情义;现有凌将军忠你护你,你却根本瞧不在眼中。……看看,哈,你如今的冷漠神色,恐怕就连我现在这番话,你也只当是我对凌不疑情意熏心的胡言乱语罢!
她惨淡地笑了起来,明晃晃的嘲讽映在眼底,唇齿一张一合,像是处刑前的宣判。
——容齐,我可怜你。
——你根本不信任何人,也信不了任何人。你只信你自己。
“殿下。”
永恩突然低低开了口,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容齐从回忆中抽离。
容齐抬眸望去,永恩正用袖子与外衫虚虚拢着提灯,遮住了洒落的灯光,同时微微躬身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,示意容齐往旁侧的一片园林中瞧去。
宫内除却御花园,还有大大小小十数个树木遮掩的凉亭清观,多半只为乘凉歇脚而舍。这一处也是因此,离宫内主路稍远,略显偏僻,然怪石清潭,翠木林立,不论是乘凉还是密谈,都十分合衬。
屏息凝神,便能听得到有人在这处园林中争吵。宫内人多眼杂,本该谨言慎行,但或许二人想着此处偏僻,又或许二人都在气头上,没有压得住声。
熟悉的声线,是三皇子和四皇子。声音穿透层层叠叠的树木,略显含糊地传了过来。
“……你方才在宫宴上针对凌不疑到底什么意思!是要给我不痛快?”
“皇兄!我……无他意,只是在说玉佩……”
“可笑!谁都知晓那玉佩为狰!你针对玉佩,就是针对凌不疑,真当别人都是像你一样的糊涂蛋不成!”
“可是凌不疑如今有了军功,在父皇那处更得宠爱,你我旁人都被比了下去……皇兄莫非不甘心?”
“我甘不甘心又如何?你当我拉拢凌不疑是为了什么?他若是军功显赫,于我百利无一害!”
“……若是拉拢不得呢!”
一片寂静。另一人没有再开口。
沉默可以象征许多含义。或可不逊,或可默认,或可矛盾,或可沉思。容齐静静听着,并不意外三皇子对四皇子的沉默。他知道三皇子在想什么。若是拉拢不得,为太子所用;或是拉拢不得,只因凌不疑欲要自立为君。谁人敢赌这种可能性?
容齐忽然又想起上一世五公主在御书阁内的质问。
错了。他想。……是自己错了,也是五公主错了。
容齐确实对不住凌不疑,然而上一世的帝王从未对不起凌将军。
抛开所有个人对凌不疑的偏见不谈,任何一个身处高位的君主,面对这般权势的臣子,都不应当完全信任,都应当削俸禄、贬职位,将其势力一层层剥开分离,整顿分解,再重新握到自己手中。
这是任何一个有君主之心的人都该有的本分。
可是——
容齐又不免思索。
如今重来一世,自己还要如上一世那般,视凌不疑如虎狼俯卧座下,当时刻警惕、一如既往吗?要继续打压贬谪、收拢对方的势力吗?
思绪混沌,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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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皇子与四皇子的争执暂告一段落。有一前一后的脚步相继远去,应当是二人不欢而散。
偷听本是偶然,容齐也无意三皇子与四皇子知晓自己在此。如今所走的这条小路,若是继续前行,虽然离端昱宫近,却会绕到园林的一处偏门,届时极有可能遇到这两位皇兄。
容齐便瞥了永恩一眼,摆了摆手,欲要按照原路返回,绕回主路,再回端昱宫。
永恩便将提灯从外衫中取出,就要先行带路。只是方转过身,这一向精明识眼色的宫侍便登时退后了一步,像是被骇了一跳似的,就连手中提灯的长杆也抖了一抖,眉目间覆上几分惊吓。
有人在他们身后。
容齐心中一沉。
袍袖掩下的手指捏紧。容齐慢慢地转过了身,心中已想好了数个可以将方才偷听一事搪塞过去的借口。就算当真搪塞不过去,如今自己年纪尚小,羽翼未丰,之后再低调一些藏拙一些,总归能将此事揭过。
视野在昏暗的天幕下移动,永恩手中提着的灯笼光晕在余光中慢慢消退。容齐的目光落到面前,待到瞧清那人是谁后,不由得微微一顿。
……是凌不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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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
知道大家卡在这里都抓心挠肝……来做个交易!明晚八点前本章小红心达到180个就加更第七章!不然就乖乖等后天晚上更新吧-w-
以及,欢迎继续讨论剧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