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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Leo】旧好(二十二)

本章5k。

*凌不疑×容齐。权势滔天将军×心思深重帝王。

*重生,古风,强强。

*依托星汉灿烂原作背景,但为了剧情推进,修改与调整了部分设定。所以请不必用原作的细节套用本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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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. 

 

鬲昆想不明白。

 

上一世几次攻打边疆不得意,都是这位帝王总能恰时分拨兵力驻扎,让他偷袭不得。几经下来,戎狄物资匮乏,冬日饿死了不少人。照他瞧来,对中原帝王下毒,固然是一招狠棋。下了毒,能让都城乱上一阵,能让中原无暇顾及边疆,才好让戎狄趁机掠夺几座城池、搜刮财物。

 

可这也不过只是一步“棋”罢了。

 

史书上,碑文上,有的是英年早逝的君主,都城混乱一阵,拥立新王,而戎狄从边疆趁早抽身,一切都揭过。不论朝臣还是平民,尽皆薄情寡义,似羊群聚拢,向来只在乎帝王之位上有没有人,能不能带他们填饱肚子,而不在乎那个位置上是什么人。

 

就拿狄戎来举例,鬲昆手下各个都是颇有野心的大汉,碍于武力与地位一时委曲求全、当了鬲昆的手下,但是鬲昆毫不怀疑,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横死,这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定然要撕破脸面、夺取首领之位,对他毫无半分缅怀。

 

这就是草原的君臣之道。

 

上一世,容齐中毒离世后,中原确实乱了两个月。朝臣各有派系,怀有私心,明争暗斗,最后,将先前因宫乱而贬为庶人的三皇子重新迎回都城,立为新帝。乱过一阵后,中原休养生息,狄戎拿了边境几座城的财物,抽身离去。

 

一切尘埃落定,本来又会迎得新的安稳。

 

偏偏凌不疑不肯让此事揭过。

 

鬲昆着实想不通。

 

那死了的容齐是对凌不疑下了什么迷魂药,让凌不疑不惜全军覆没、也要攻下戎狄主营部将他俘虏,还自行了断、以性命殉君王?

 

他更想不通,为什么自己也会转魂重生?莫非是天神垂怜草原的子民,好要他重来一世、有仇报仇吗?

 

想不明白那便不去想。先前凌不疑弑父的消息已然传到了戎狄,鬲昆只清楚一件事:凌不疑定然有前世的记忆,如果这一世不先下手为强,自己恐怕又会落得个我为鱼肉的下场。

 

先杀徐太卜,以防那神神叨叨的老东西再给凌不疑提什么转魂重生的巫术妖法;继而再去杀了凌不疑,让戎狄少一个强有力的劲敌;最后,再对皇室动手。步步为营,断了所有后路,再不怕这一世被折磨得东逃西窜、狼狈不堪!

 

风雨欲来,闷热的风从帐子下卷入,帐内成了潮湿的炉子,将鬲昆因噩梦而烦躁昏沉的脑袋闷得更加烦躁。

 

鬲昆咬牙,甩了甩头,从褥子上站起,将账内的火灯点燃,走到账内的行军布阵图前,仔仔细细端看了片刻,一拍桌案,喊人道:“通报下去,明日集会,商议起兵一事!”

 

守卫犹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:“首领,不是说月底才——”

 

鬲昆怒不可遏的声音与滚动的雷声一道响起:“不能再等了!提前!提前!”

 

-

 

边疆最怕奸细,也怕军中秘事泄露。凡是军营驻守营地的信件往来,都要经过查探审阅,方能传递到每个人手上。凌不疑与容齐,不论是二人的身份还是关系,又或是要谈论的事务,都是需要三缄其口的重要秘密。

 

因此,容齐让人传给凌不疑的信,用了化名,用词也颇为委婉,旁人见了只会认为是家书而已。至于凌不疑的回信,那便更言简意赅了,一如他本人的脾性,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:

 

【无碍。】

 

是在指军营一切都好,还是说当世没有其他重生之人?抑或是暗示……纵使仍有重生之人,也不足为惧?

 

容齐将信叠好收起,目光望向窗外。

 

碧色天空明亮地高悬在头顶,雨下了一日一夜,今天天色堪堪放晴。闷热被透彻的雨水冲淡,就连街道上的泥土沙尘都无影无踪。


百姓们在市坊间摆着摊子,时不时地吆喝上一两声,带着口音的方言颇为粗犷,须得仔细听才能辨别。时不时有塞外异域的商人牵着骆驼经过,驼铃悠悠,不知从何处的酒楼传来羌笛与胡琴的曲调,与中原委婉含蓄的做派大相径庭。

 

这就是丰州,比之都城富庶不足,却有颇为异域特色的民风。

 

而容齐所处的位置,是一处茶馆。

 

启国人好饮茶,南方凉茶,北方煮茶,都觉得茶叶有着强身健体、舒心明目的功效。茶馆茶肆到处都是,有些经营好的,也会在茶馆中配有说书先生、曲艺乐师,供客人享受。

 

这间茶馆,就是东亭郡内最有名的一座。

 

观一人的言谈举止能瞧出人的秉性,观一处茶馆的人生百色也能瞧出东亭郡内的政事状况。这茶馆内的客人,有衣着华丽的富商,也有样貌普通的书生,更有举止拮据、似是初踏入茶馆的农家汉子。各人情绪或高或低,或怒或笑,眉目间却平和宁静,不似心中惶惶、忧愁生活之态。

 

如此,就足以看得出秦立治理有方。

 

政绩可以遮掩装饰,衣着可以佯装简朴,独有民心不能被繁复的花架子左右。丰州地处偏远,纵使容齐有心来此做一番事业,却也不想见得被地头蛇阳奉阴违、或是暗中捅刀子。

 

见此形此景,容齐便心中有了数。

 

       

茶馆内,大堂南侧坐着一位说书先生,刚结束了神神鬼鬼奇闻异事的讲篇,话锋一转,便谈起了凌不疑弑父一事。

 

说来也怪,在都城内,众人听闻凌不疑弑父屠府,无不骇然惊惧,只当此子已然疯魔,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一事;可在这丰州的茶馆内,却有些截然不同的态度。

 

“凌不疑做出这等耸人听闻之事,岂不是要掉脑袋?”

 

“陛下向来宠护凌将军,当不会见人丢了命去罢!”

 

“凌将军一向行之有度,怎么会弑父?莫不是谣言!谣言!”

 

“凌将军曾救我们于水火,剿匪抗蛮,多好一人呐!纵使当真弑父……也定然有难言之隐!”

 

众人七嘴八舌,虽有疑窦,对凌不疑却心有偏向。或是担忧,或是信任,或是替人打抱不平。

 

正如亲朋好友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远近,偌大天下对凌不疑的观感也有差距。比之朝堂都城安稳过活的臣子或是百姓,处于边疆动荡地带的黎民对凌不疑更为依赖,也更加友好。只因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,是护他们平安的少年将军。

 

语声落到耳中,容齐静静听着,突兀想起上一世,他们因戎狄起兵而于朝堂大吵一架,他只觉得凌不疑莽撞,却不知凌不疑的底气从何而来。

 

现在再度回看,方觉一叶障目。

 

水能载舟。凌不疑的底气从来不是兵力强盛与否,而是这茶馆内许许多多、替他说话的平头百姓。

 

从前容齐总觉得凌不疑踽踽独行。但其实,早有许多身微言轻的人跟在凌不疑身后,缄默地陪着他走了许久了。

 

 

心中感慨,容齐敛下双眸,摇了摇头。饮了一口茶,将注意力移向窗外。

 

茶馆的闲谈并没有传到外面,宽阔街道中,众人依旧为了生机碌碌奔波,烟火气与饭菜的香味充盈在路中,冲淡了因雨水而冒头的寒凉。

 

有一辆架子马车自道路西侧缓缓驶来。车上放了三个一人高的木桶,并一筐竹篓,其上覆着油布,半搭半掩。木桶外侧多有污渍,像是干了的饭粒与泥水。这架车似乎重量颇足,驶得也慢,车路在青石板间的缝隙中磕磕碰碰,往城门方向而去。

 

绕过街口,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两三个追逐打闹的孩子,冷不丁的,眼瞅着就要撞上这架马车,策马的车夫大喊了一声,急急勒马,往左侧牵制。车轮硌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,噗通一声响,架子上的木桶受力,沉闷地砸到了地上。

 

登时,浑浊的汤水从掀翻的盖子里倾倒,在下方泼洒出一片污浊。路过的行人无不扯住袖子掩鼻遮目,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味道,快步远离。

 

车夫跳下车,朝着那几个孩子怒骂了两句,皱眉疾步走到车后,将掀翻了的木桶吃力地抱回架子上。又抖了抖身上的污渍,嫌弃又似作呕,忍了又忍,方才回到车舆上。

 

容齐的视线钉在那一辆马车上,目光微深,问:“那是做什么的?”

 

秦立身为刺史,有许多事务要忙。徐岷一早便去了衙门仵作房,研习毒药之事。因此,这陪容齐视察东亭郡的任务,便交付给了手下一位通判陪同。

 

通判听闻容齐问话,随着瞧了一眼,“回殿下,当是运送泔水的车。”

 

东亭郡是丰州主郡,人来人往,酒楼也多。每日都会有许多运送泔水的架子车,到郊外的村落去,或是浇灌菜地,或是喂食牲畜。

 

容齐道:“查。”

 

凡事要有理据。通判皱了皱眉,回道:“殿下,若是无缘无故查民众的铺子或是活计,恐怕会激起民怨。”

 

这位通判是军伍出身,以前是军营里的副将,说话率直,总显得不那么客气。

 

容齐眉目微寒。他能容忍凌不疑放肆,但绝不会让其他人对自己无礼。将杯盏搁在了案桌上,轻轻一声脆响,声音也随着冷了下来,“你出身军营,莫非不知令行禁止?上了战场,还需要过问主将派兵吩咐?我只与你解释这一回——那一人多高的木桶倾翻,只有不足半桶的泔水洒落。若是本来就装得少,车夫重新装车时,为何面露吃力之色?”

 

容齐身后,几名侍卫也肃容抚上了腰间的佩剑,杀意赫赫。

 

通判一愣,瞬时变了脸色,急急站起身来,行了一礼,告饶道:“殿下,臣逾矩了……臣现在就去查!待到一切落定,再自请殿下责罚!”

 

容齐哂了一声,重新将目光落到窗外,不再多言。

 

通判便领会了容齐的意思,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,擦了擦额角的冷汗,疾步出了茶馆。

 

 

不查则已,查探的结果令人心惊。

 

秦立大半夜得到了消息,连外袍都来不及穿,歪歪斜斜地搭在肩头,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容齐所在的监察府上,言辞恳恳,只恨不得负荆请罪。

 

——那运送泔水的马车果然有异,将那木桶打开,其中藏有暗格,除了上方的空间盛放泔水之外,下面将近一半的高度,都堆满了柴刀。

 

柴刀倒没什么大不了,可是制作柴刀的原料是铁石,也是制作弓箭、长枪的必备原料。铁石关乎着兵备的武器,关乎着当朝的国力。因此,朝廷一向对铁石的管理极为严苛,每家每户购入的柴刀砍刀、匕首铁锅,皆要记录上报。

 

这一桶又一桶的柴刀,若是运送到戎狄去,等对方熔铁再制成兵器……

 

秦立想都不敢想。

 

       

容齐没有过度怪罪秦立的意思。

 

秦立此事上虽有失职,但一则,他在丰州任职期间,功绩不俗,可将功抵过;二则,戎狄入侵边关就在不久之后,此时若是拿此事斤斤计较,恐怕会让人心生隔阂,得不偿失;三则,经审问得出,借泔水私运铁器,也就是一月前开始的,铁器总数不多,尚未酿成大祸。

 

因此,容齐也只是着人将秦立扶起,淡声提点道:“灯下黑一事常有,秦刺史当有所警醒才是。”

 

秦立心中微松,又觉得后怕,应了一声,“臣明晓的。”

 

-

 

月朗星稀,夜风微凉。

 

今夜也是凌不疑值守之夜。

 

北昶郡虽然称作郡,其内将近一半地界都是军营。每一小营驻守边境一县,临着城墙就是宽阔无比的草原。每夜派人值守,若是察觉异动,便以号角狼烟警示,届时营营相应,支援兵力前来应敌。

 

为了夜间昏暗的视野考虑,高耸的塔台上没有燃火,只有一盏油灯搁在角落。凌不疑站在半高的墙后,远方的山脉在夜色下像是拢上了薄纱,山峦起伏模糊不清,只能隐隐听到遥遥传来的几声狼嚎。

 

夜间的风吹来,带着才下过雨后的草叶清香,让人的精神不由松缓下来。李二,也就是先前在营地被调侃要把沾了泥水的衣服寄回家那个,在一旁解下水囊,饮了一口,嘟囔道:“上头总说蛮子异动异动,值守了这么些时日,连个鸟都没见着!那些蛮子要是有种,趁早打过来完事!”

 

凌不疑道:“作战讲究出其不意,前些时日异动,怕是在迷惑我军。”

 

这话倒是有理。李二长叹了一口气,“再过两日便轮到休沐了!若是蛮子现在不打算打,倒也能让老子把假放完……家里婆娘想念得紧,每次来信都得催上一催。”口中嫌弃,面色却是欢喜,足见李二与其夫人感情甚笃。

 

说到此处,李二顿了顿,又好奇地拍了拍凌不疑的肩,“欸,霍六,你那媳妇儿,是个怎么样的脾性?”

 

凌不疑沉默。

 

隐藏身份便是有这样的苦恼,旁人不知身份,便总会打趣一些自认为无伤大雅的顽笑。私下议论皇子,说好听点是有违礼法,说难听点是不敬。

       

片刻,凌不疑总算从喉咙间闷出几个字:“他很好。”

 

李二却不肯将凌不疑放过,又笑道:“好是个什么好法?样貌标致?温柔体贴?”这汉子其实没什么恶意,无非是无所事事找人聊天,说到此处,又谈起自己,“……唉,旁人总觉得我家那个样貌普通,样貌普通又如何?我这人偶尔犯浑,她能管得住我。再大的火气,瞧见她,也就散了……唉唉!夫纲不振,我怕是上辈子欠她的!”

 

容齐如何好,凌不疑自然是清楚的。只是他一向都不喜欢、也不擅长与旁人谈论自己或是自己身边的一切,于是许多情绪,就只能像是被沙土掩埋了的新芽,尽数闷在心底直到腐烂消弭。

 

但或许,“上辈子”三个字多少触动了凌不疑,在这一片沉寂且温和的夜色中,他突兀涌出一股难言的冲动。——想要与旁人聊上几句,聊一聊他的心上人是个多么惊才绝艳、却又孤单缺爱的人物。若不是凌不疑舍命救他一回,恐怕对方根本不会接受这段感情,而只会当这是凌将军为了保住权势、或暗度陈仓的谎言罢了。

 

但,哪怕二人曾有过数次争吵,在许多年的相处中各自怀有私心与较量,却仍然能在针锋相对的过往中,触碰到到彼此内心最柔软的共通之处。

 

凌不疑敛下双眸,“我——”

 

刚说出一字,一道劲风响起。眼尾余光捕捉到寒芒,凌不疑霎时冷了脸色,腰部扭转,侧身避开袭来的弓箭。与此同时,上前一步,按住李二的肩膀,将人压到了塔台的围墙后。

 

李二也反应了过来,骂了一句,压低身子,取过塔台上挂着的号角。

 

“吽——” 

 

苍茫辽阔的声音自高空响起,霎时传遍了整个营地。

 

“敌袭——敌袭——!”

 

-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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