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论文搏击中

【双Leo】旧好(十八)

本章5.6k,差不多开始甜了。

*凌不疑×容齐。权势滔天将军×心思深重帝王。

*重生,古风,强强。

*依托星汉灿烂原作背景,但为了剧情推进,修改与调整了部分设定。所以请不必用原作的细节套用本文。


前文:()()()()()()()()()()(十一)(十二)(十三)(十四)(十五)(十六)(十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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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.


熊熊火光自城西燃起,几乎将半个墨黑的天幕映亮,从天空上飘散的浓烟中,能奇特地窥见下面街道上的兵马来回穿梭的蜃影,像是飘来飘去的游魂。马蹄声与铁甲摩擦声自端昱宫前急促穿行而过,地面震动,仿佛下一刻就要踏破宫门,闯入宫内。

 

永恩依照容齐的吩咐,让端昱宫内留下来的侍卫将宫门抵住、关紧,又劝容齐道:“殿下的面色不太好,再歇息会儿罢。”。

 

容齐的确不太好受。方才的梦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的灵魂都从体内剥离出来,如今重新戴上玉佩,虽然身体情况好转了不少,却仍比以往要乏力许多。再睡会儿或许能静心安神,但容齐此刻哪里还能睡得着?

 

他摇了摇头,道:“沏一壶正山茶来。”

 

永恩还欲再劝,见容齐面色沉静,似是心情不佳,只好道了声是。

 

茶不久便端了上来,浓得发黑,容齐给自己斟了一杯。茶香与水雾自杯口升腾而上,又被人呼出的气息吹散。


凌不疑背负着的这个秘密实是骇人沉重,就连容齐也不知,如何去恒定一切。容齐缓缓呼出一口气,慢声道:“永恩,十余年前的霍家孤城一战,你知道多少?”

 

永恩一惊,不知道为什么容齐突然要谈及此事。但说到霍家,永恩也是一叹,扼腕惋惜,“回殿下,小的那时尚且三四岁,还没入宫,也不知具体细节如何。只知道霍翀将军是个忠义勇武的英雄,为了更稳妥地守护边疆,还要全家数百口人都迁到边关去。后外敌入侵,霍家满门无一人临阵脱逃,一座孤城撑了半年,硬生生抗住了戾帝十万大军。虽说后来……”

 

他顿了顿,也不愿提起那个“死”字,“讣告传回,都内百姓自发披上素布,为将军吊唁。小的当时年岁不大,还没入宫,但仍记得祖父要小的跪在院内,面朝西北给霍将军遥遥嗑个头叻。”

 

容齐饮了一口茶,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,又问:“孤城是如何破的?”

 

永恩其实也不太知晓,好在他之前在太后那边谋事,偶尔也听过太后与旁人聊起这件事,便回道:“当时城中不止霍翀将军,城阳侯凌大人一家也在,凌大人运道好,侥幸逃脱敌军毒手,回来后禀报说,城门被敌军以撞木冲车击开了。——毕竟半年战事,城门纵使是钢木制的,也禁不住来来回回折腾。”

 

容齐敛下双眸,没有再说话。

 

距那场惨剧已有许多年,而自一开始,似乎就没有人去质疑这场惨剧的根源。


世人也总会有这样的刻板印象——战场千变万化,将士保家卫国,以身殉国是天经地义的命运。他们赞扬霍翀将军的英勇,传扬霍家的美名,而忽略了一人之良善必定比照于他人之恶果,这光辉无际、可以铭上史书的佳话底下,其实也有暗影蛰伏、污秽倒钩。

 

容齐又想到了凌不疑。

 

凌不疑平日如何生活,容齐上一世提防对方时,也着人去探查过。——对自己极为严苛,便是孤身独处,也脊背挺直、毫不放松。抚琴善乐是宫内要求的礼法,凌不疑虽然会,但是并不沉溺其中,平日除却御马练剑,也没见过他有什么爱好。

 

一个人背负得越多,那么属于他个人的愿望便会被埋藏得越深。

 

有人在宠爱与关怀中长大,例如太子二皇子等人,性格与喜好都有迹可循。有人在远离父母、孤身独处改了自己的性子,例如容齐自己,日渐一日的等待与情感上的匮乏让他学会了用尽手段的争夺与野心。

 

而凌不疑,年少便背负了满腔仇恨,也定然在暗中背后咽下过许多苦痛与恨意,揠苗助长似的蜕尽了童稚与棱角,才能血淋淋地磨出如此隐忍晦暗的人来。

 

凌不疑,霍……无伤。

 

容齐忽地觉得有些眼酸。

 

他又饮了一口茶,用热气将自己的情绪压下。

 

 

“咚咚!”

 

外面突然传来了叩门声,敲得宫门哐哐作响,木屑簌簌落下,似乎来者不善。永恩听到了门外的铁胄摩擦之音,没有立时前去,隔着门,紧绷着声音,遥遥问道:“来者何人?我家主子已经要歇下了!”

 

来人扬声回道:“宫内起乱,臣奉三皇子殿下之命,护五殿下安危。”

 

宫内若是出乱子,自有圣上定夺如何配置护卫,或是皇后殿下吩咐,哪里容得三皇子来越俎代庖?偏偏这阵仗不小,若是强闯进来……永恩皱了皱眉,转头望向容齐,作询问状。

 

容齐并不意外,轻声道:“皇兄不过是想将我们放在眼皮子底下,以防横生枝节。”他朝永恩摆了摆手,“总归拦不住,不如顺水推舟示个弱,开门罢。”

 

永恩走过去,将院门门栓的横板取下。

 

来人是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物,骨架窄瘦,双眼上挑,若是穿一身青衣,保不准也能被旁人称道一句容貌周正,偏偏此时套了一身不合身的薄甲,肩头似扛不住这铠甲重量似的,塌下去许多,很是不伦不类。

 

见端昱宫门开,他便迈进来,并未入屋门,而是站在院中,朝屋内的容齐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,道:“臣曾弼见过五殿下。”

 

曾弼,在卫尉左监谋事,以往与三皇子一众走得也近。狐假虎威的神色太过明显,摆明没有将容齐放在眼中。容齐本不欲理会,眼尾余光一扫,却在曾弼的身后瞥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。


为母求药的何进。

 

何进此刻正紧张得很。他虽然是撺掇三皇子宫乱的主要人物,却没打算当真遂三皇子入宫、完成这场宫乱,偏偏自这个提议之后,三皇子对他也看重了许多,指名道姓要他也来入宫,好顺理成章地给他一个从龙之功,封个官职。


赶鸭子上架,哪里会心安?束手站在曾弼身后,微垂着脑袋,盯着地面上的一株草,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。

 

容齐目光微动,笑了笑,道:“曾左监,屋外天寒风大,不如进屋来共饮一杯茶罢。”

 

何进浑身一震。

 

这、这声音——

 

这声音分明是他在百草阁求莲芜草时听到的那位公子!

 

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,只见五殿下容齐正坐在主屋之内饮茶,举头投足与何进当时隔着屏风窥见的倒影重合,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瞥过,恰恰好好与何进对上了视线。仿佛在威慑何进,也像是在提醒何进:莫要露出异样。

 

何进心惊胆战,将脑袋垂得更低了。

 


曾弼并不做他想,只当是这位五殿下知晓今夜权势易主,要趁势给三皇子的手下卖个好,以免将来受什么磋磨。遂也不客气,拱手道了声“多谢殿下”,起步就往屋内走。铠甲随着动作一颠一晃,仿佛要时刻从肩头滑下去。

 

怪模怪样地在客座上坐下,他接过永恩递来的一杯茶,牛饮而下,称:“好茶!”转头又招呼何进,“何先生也来喝一杯!”

 

何进应了声,唯唯诺诺地小步走到曾弼后站定,诚惶诚恐地双手捧过茶盏,小口抿了抿。

 

屋内谁都没有再说话。

 

炉火升出热气,将寒冷驱散,院内零零总总站了十余个三皇子的兵卫,与端昱宫内的守卫泾渭分明地各自站在两侧,气氛紧绷。时不时有遥远的呼喊与尖叫传入端昱宫内,落到众人耳侧。


容齐却像是全然不觉。饮过茶,就让永恩将烛火挑得更亮,自己则起身,从书架中寻到了一本兵法战事的论策翻看。

 

书页摩擦的声音与炉火内木炭炸裂的声音交错,成了此刻唯一的声源。

 

曾弼没有与容齐谋过事,也不知道这位殿下脾性,见状觉得稀奇,忍不住问道:“殿下莫非不知今夜要发生什么事?还有闲趣看书?”

 

这位殿下哪里是知晓不知晓的问题?分明要问他筹谋了多少的问题!一旁的何进面色古怪,简直快将脑袋埋进那个掌心大小的茶盏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

容齐瞥了何进一眼,又收回目光,道:“我自是知晓的。”他浅浅一笑,抚了抚胸前的玉佩,话中似有他意,“慌乱如何,无措又如何,天道苍茫,有因有果。当发生的事冥冥有意,不当发生的事,便是求天拜地也无始无终。”

 

曾弼听出容齐话中有话,语调上扬地“哦”了一声,问道:“那殿下觉得,今夜之事,能不能成?”

 

此话是试探,也是考量容齐的态度。容齐淡声回道:“今夜不止一件事,不知曾左监问的是哪一件?”

 

曾弼眼皮一抽。

 

恰在此时,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自端昱宫外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甚至来不及行礼,附耳在曾弼耳边,说了几句话。

 

声音压得低,容齐没有听见,但下一瞬,就见曾弼变幻了面色,惊惧与骇然压过了方才那番狐假虎威的傲气做派,忙起了身,沉声喝道:“走!走!去正坤门支援!”

 

一群人潮水般涌出了端昱宫,徒留院中地面青石板上残留的脚印与灰尘。

 

容齐置若罔闻,又将书翻过一页,其上墨痕明晰,书道:

 

【动荡之际,数力冲撞,弱者依违无主,敌蔽而不察,我随而取之。

 

谓之四字,曰浑水杀鱼。】

 

容齐盯着这一段话陷入了沉思,想,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?

       

-

 

都城乱了一夜,也只乱了一夜。

 

上一世原本是容齐率宫中的禁卫去崔大人府上救火,今世被禁足宫内,这活计便落到了四皇子身上。四皇子带人出宫后,三皇子便从东侧门领着私兵压进了皇宫。宫内人手不足,勉强抵抗也被三皇子的私兵扣下,直逼文帝所在的寝宫。

 

文帝又急又怒,着令要太子携虎符调兵营的兵来救驾,太子却也说虎符被凌不疑借走了,如今自己也是无计可施……一切都按着上一世的事件一环扣一环地发生,似乎并没什么不同。

 

直到亥时三刻,三皇子要强逼文帝写退位诏书的那时。

 

正坤门突然乌压压涌进来另一批人马。三千余人,单论数量与三皇子的私兵不相上下,可要论质量……这三千余人,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兵卫,与三皇子养在京郊宅院里、好吃好喝供出来的私兵天壤之别。各个铁胄佩刀,煞气袭人,列队而进,竟仿佛同一人分出了无数个体,格外整齐划一,足见令行禁止之效。

 

为首的正是凌不疑。

 

凌不疑此刻的装束并不体面。——一身黑衣湿哒哒的,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,半凝结的血珠从发间与额角落下,沿着脖颈延伸出殷红的痕迹。身下的马匹也像是嗅到了血腥味,不安地躁动,打着响鼻。就像是才从遥远的战场上奔赴而来,前来救驾。

 

但他的神色又是冷静的,不止冷静,甚至裹挟着几分古怪的畅快之意。嘴角含笑,一双锐利眼眸似刀似剑,阴晦地刮到前来支援的曾弼身上。曾弼总觉得凌不疑有些不对劲,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,忍不住后退了一步,一时间竟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。

 

凌不疑抬手,身后的将士响应如山,刀剑出鞘,转眼便与曾弼的援兵交战到了一处。

 

……

 

子时二刻,宫内动乱便被凌不疑压下。三皇子等待扣押审问,太子随意借人虎符也需要责罚,四皇子与三皇子一母所出,难说是不是配合三皇子故意带兵出的宫。唯有二皇子与五皇子容齐,此刻禁足,没有什么嫌疑。


一切混乱都亟待处理。


然而,还未等文帝心有余悸地舒口气,另一道消息却好似平地惊雷,炸裂般传到了文帝耳中:

 

城阳侯府没了。

 

不是损毁,也不是消失,而是……没了。

 

凌家一家老少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,鲜血淋漓地挂在了城阳侯府的正门匾额上。

 

若是有人曾参与过十余年前那场孤城之战、又侥幸活着看到此幕的话,便会发觉,这与当年霍家一族被敌军屠戮、挂在城墙上的惨状一模一样。

 

-

 

时光如逝,转眼就是暮春三月。

 

京郊村落田地中的冬麦也到了收割的时日。百姓执镰刀背篓,一步步地将收成割下。翻飞的草叶与秸秆荡漾出草木的气息,冻了一冬的田野间虫鸣鸟叫,正午的阳光倾倒下来,晒得一切都暖烘烘的。

 

而距这一片草木翻飞的田野不远,就是京城通往各地的官道。一众守备严密的军伍正驻足在官道之上,面容严肃,看守着即将发配边疆的囚犯。几个农家汉子好奇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遥遥望了两眼,瞥见那刀光凌冽的装备,又胆怯地收回了目光。

 

其中一个汉子低声与同伴问道:“诶,你说,凌将军当真要发配到边疆去?”

       

另一人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,“嘘,谨言慎行!——那么大的事,谁看了不说一句疯子?”

 

疯子。

 

若说正旦宫乱之前,所有人提到凌不疑,都会称赞一句年轻有为、国之栋梁,宫乱之后,再谈到此人,便只剩下了两个字:疯子。

 

凌家灭门,皆是此人一手为之。

 

城阳侯凌益位高权重,开国之臣,是与文帝当年一起打江山的人物,又是凌不疑的亲父。杀了城阳侯是蔑视国法,杀了凌益是弑父不孝,杀了凌家其他人更是心狠手辣。

 

三桩罪叠加,放在旁人身上,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。

 

文帝再如何宠爱偏袒凌不疑,众朝臣看不顺眼的却多之又多,早就琢磨着如果要判凌不疑一个死罪。文帝硬生生地拖了两个多月,以“宫乱救驾有功”的说辞,力排众议,将人判处了个革除职务、发配边疆的罪名,算是险险保住了凌不疑的性命。

 

 

今日,便是囚犯发配之日。

 

发配的囚犯都要上枷锁,但不知是不是文帝的意思,又或者是看守的衙役仍还记得这是宫里最受文帝喜欢的十三郎,也没敢给凌不疑上枷锁,甚至没有给他换囚服。一身黑衣站在囚犯之中格外显眼,不像是罪人,却像是负责看管的守卫。

 

凌不疑正仰头望着远处的青山,感受着春日的暖阳。此行路途遥远,大约要行两个月,与西北丰州的边疆军汇合。凌不疑以往去西北,都是策马行路,难得要步行一遭,他也不怕劳累,反倒觉得新奇。

 

看守的衙役清点过人数,便吆喝了一声,“走!”

 

车队铃响,几辆马车慢吞吞缀在队伍后,拖着行路要用的干粮水囊与要运到西北的辎重。车轮碌碌作响,在平整的土地上压出印痕,像是拖拽的蛇尾。

 

 

“且慢——!”

 

身后突然传来呼喝,有两个人影在激起的尘埃中晃动,不多时就快马加鞭来到了近前。为首的髭须大汉身着靛衣,正高举一封明黄诏书,在发配行伍旁停下,骑在马上呼呼歇歇地喊道:“陛下有诏!”

 

声音颇为熟悉,竟是徐岷。凌不疑目光一顿,意识到了什么,讶异地朝身后望去。

 

只见另一人身着窄袖青服,束着玉冠,堪堪勒住了马缰,避开了衙役的方向,继而慢慢踱步到了凌不疑身旁。

 

一高一低,二人视线交错。

 

徐岷屏气,扬声道:“圣上有诏,授五皇子殿下为丰州监察,平副将!与发配行伍一同前去西北军营,所行所令皆为上,不得怠慢!”

 

凌不疑侧耳慢慢听着。


分明不过是一篇简单诏书,甚至不是念给他的。可他的神色却像是听到了一篇文笔上佳的诗歌,需要人细细琢磨珍藏,在某时某刻拿出来回味。

 

容齐凝视着凌不疑,俊雅眉目在阳光下渡上暖意,眼中像是藏着笑,但更多的是坚决与沉静。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所有人耳侧,却独是说给凌不疑一人听。

 

“此行,我与你同路。”

 

 

自宫乱那一夜起,容齐便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。

 

面对凌不疑这样一个为了复仇熬干心血、活得像行尸走肉的人,面对这么一个爱他至深、却隐忍又卑微地藏着心事的人,他能怎么办,他该怎么办。

 

日复一日,睡梦又清醒,脑海中萦绕的都是这个问题。

 

容齐从来没有为旁人做过什么,从来都是算计着旁人为他做些什么。思来想去,遍寻不到解答。直至解除禁足的那一日,他望着湛蓝无云的碧空,忽然便想起了那个雪夜里,太后对他的告诫。……于是他去求了文帝,在太和殿跪了一日一夜,换来了这封诏书,换来了这一句同路。

 

一个人从顾全自己转向为他人考虑的那一刻,才是真心压过算计的第一根稻草。

 

今日这句话,就是容齐对这个问题的回答。

 

——你独行跋涉于世,背负倾山倒海的仇怨,遍寻世间不得善恶因果,只剩下铤而走险、以血还血这一条路可走。

 

我知晓你的不甘,知晓你的孤独,只因我也曾独处别地,漫无边际地盼望着阖家团圆,父慈母爱。纵然我之苦痛不及你万分之一,纵使世间仍有晦暗苦难,仍有祸患灾厄,无妨,我与你同行。

 

我不会再让你一人受苦了。

 

-

TBC


求小红心小蓝手拜托QWQ

接下来就该换地图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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